"我明天去村委会问问非遗工坊的政策。" 林墨捡起湿漉漉的设计稿,声音轻却坚定,"赵书记上个月在县里开会时说,只要项目可行,政府可以提供场地和启动资金。"
林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指着墙上的标语,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我刷这四个字,不是给你当幌子的!"
"我是想让这门手艺活下去。" 林墨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不是让它烂在这老屋里。"
那天晚上,林墨在西厢房的旧床上辗转难眠。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墙上投下竹影。他想起小时候趴在父亲膝头看他编竹篮,父亲的手指在篾条间翻飞,像变戏法似的,转眼就编出只活灵活现的蚂蚱。那时父亲总说:"墨墨你看,这竹篾看着软,其实有骨气,就像咱青溪村的人。"
凌晨时分,他悄悄起身走到堂屋。月光下,林建国的竹编机静静立在墙角,机身上挂着个褪色的红绸 —— 那是 1983 年父亲在省工艺美术展上获奖时系的。旁边的条凳上,放着父亲没编完的竹篮,篮底的 "回" 字形纹路只完成了一半,篾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
林墨拿起一根掉落的竹篾,指尖传来冰凉而坚韧的触感。他想起白天父亲踩在证书上的脚印,想起设计稿上晕开的墨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窗外传来几声鸡鸣,远处的竹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幅水墨画。
第二章:空心村的回响
老周的木匠铺在村子东头,只剩半扇门板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就吱呀作响。林墨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看见老周正蹲在地上刨木头,刨花像金色的浪花堆了一地。
"是墨娃子啊?" 老周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他,"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他放下刨子,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你爸还好?"
"就那样。" 林墨在堆满木料的角落里找了个马扎坐下,"昨天我跟他提重建工坊的事,又吵起来了。"
老周嘿嘿笑起来,拿起块砂纸打磨手里的木坯:"你爸那人,就是头犟驴。当年为了不让你学设计,拿着竹刀追了你半条村,结果还不是让你跑了?"
林墨苦笑了一下。他环顾这间昏暗的木匠铺,墙上挂着的锯子、刨子、墨斗都生了锈,只有靠窗的那张鲁班像还擦得锃亮。角落里堆着些半成品的竹编工具 —— 是父亲托老周做的,竹刀的木柄已经削出雏形。
"周伯,村里现在还有多少人会竹编?"
"会的人不少,肯做的没有喽。" 老周把木坯翻了个面,"你王婶家的二小子在东莞开工厂,去年回来盖了栋小楼,说要接他爹妈去城里住。还有你发小柱子,现在跟着陈小雨学直播卖山货,说比编竹篮挣钱多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林墨走到门口,看见陈小雨带着几个村民往村西头走,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野核桃、土蜂蜜之类的山货。她穿着件亮粉色的冲锋衣,举着手机边走边说:"家人们看好了啊,这可是我们青溪村纯天然的野笋干,泡发了炒腊肉,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她这是做啥?" 林墨问。
"直播带货呗。" 老周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上个月她帮老刘家卖板栗,一天就卖了三百多斤。不过话说回来,她镜头里那村子,跟咱村根本不是一回事 —— 你看她身后那片竹林,是用滤镜调过的,绿得跟假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