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霓虹灯把这座城市的夜空烧得通红。
阮青青坐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守着那台只有杂音的收音机。
七点。
林东没回来。
八点。
门口还是没动静。
那张留下的纸条估计早就被保洁大妈扫进了垃圾桶。
阮青青看着墙角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她全部的家当。
房东下午来过,把门板拍得震天响,限她明天之前搬走。
没钱,哪都去不了。
这时候,兜里的诺基亚震了一下。
是姜莹。
“死丫头,还不过来?今晚李经理给你调岗,包住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姜莹嗓门大,甚至能听到那边的低音炮轰鸣。
阮青青看着手机屏幕,亮光映得脸有些惨白。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是那个圈子,脏。
不去就是流落街头,惨。
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
饿。
阮青青站起身,把手机塞进兜里,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走吧。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
霓虹夜总会。
厚街最大的销金窟。
阮青青刚到门口,就被姜莹一把拽住手腕,直接拖进了更衣室。
里面全是半裸的女人,空气里弥漫着脂粉味和烟味。
“快换!”
姜莹把一套衣服扔在她怀里。
两条布片。
这是衣服?
“我不穿这个。”
阮青青把衣服推回去,脸涨得通红。
“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回哪门子家?”
姜莹把衣服按在她胸口,恨铁不成钢。
“你那个破房子明天就到期了!你想睡大马路?还是想回厂里一个月拿八百块钱累死累活?”
阮青青不说话了。
穷是原罪。
“穿上!今晚这客人可是大老板,伺候好了,小费比你一个月工资都多。”
姜莹不由分说,上手就开始扒阮青青的T恤。
五分钟后。
阮青青站在镜子前,不敢抬头。
黑色的吊带裙,短得刚盖过屁股,胸口开得极低,稍微一动就能看见那道沟。
腿上套着黑丝,脚下是一双十公分的红底高跟鞋。
原本清汤挂面的直发被烫成了大波浪,嘴唇涂得猩红。
镜子里的人,陌生,妖艳。
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行了,别照了,又没少块肉。”
姜莹拉着她就往外走。
三楼,V888包厢。
门一推开,冷气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
真皮沙发上坐着个男人。
陈海鹏。
四五十岁,地中海发型,脖子上挂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正翘着二郎腿抽雪茄。
“陈总~”
姜莹瞬间变脸,那股媚劲儿浑然天成。
她扭着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陈海鹏的大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让人家好等。今晚给您带了个新朋友。”
姜莹回头,冲阮青青招手。
“青青,过来,叫陈总。”
阮青青站在门口,腿有点发软。
她抓着裙摆,那两片布料根本遮不住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尤其是陈海鹏。
那双绿豆眼在阮青青身上来回扫射,从胸口到大腿,再回到脸蛋。
这妞,极品。
在这个场子里混久了,见惯了那些浓妆艳抹的货色,这种清水出芙蓉的小白花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那股子怯生生的劲儿,最能勾起男人的破坏欲。
“过来啊,愣着干嘛?”
陈海鹏推了一下姜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坐这儿。”
姜莹赶紧给阮青青使眼色。
阮青青咬着牙,挪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在离陈海鹏半米远的地方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像个小学生。
“别这么拘束嘛。”
陈海鹏笑得脸上横肉乱颤,露出一口烟熏的大黄牙。
他拿起桌上的洋酒,倒了满满一杯。
“来,先把这杯干了,算是个见面礼。”
那杯子是大号的威士忌杯,这一杯下去,少说也有三两。
阮青青看着那褐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
“陈总,我……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
陈海鹏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那是看不起我?”
“不是……”
“那就喝!”
陈海鹏把酒杯往茶几上一顿,酒液洒出来不少。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姜莹急了。
她一把端起酒杯,塞到阮青青手里,在背后狠狠掐了她一把。
“青青就是害羞,陈总您别介意。她喝,她肯定喝。”
阮青青手在抖。
她看着姜莹祈求的目光,又看了看陈海鹏那张阴沉的脸。
闭眼。
仰头。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灌下去,火烧火燎的疼。
咳咳咳!
阮青青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整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虾。
“好!爽快!”
陈海鹏大笑,伸手在阮青青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那手掌肥厚,带着汗湿的粘腻感。
阮青青浑身一颤,本能地往旁边缩。
陈海鹏顺势欺身而上。
“躲什么?刚才不是挺豪爽吗?”
他一只手搂住阮青青的腰,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皮带扣。
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在这封闭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阮青青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翻了茶几上的酒瓶。
噼里啪啦。
玻璃碎了一地。
“别……别这样!”
阮青青退到墙角,双手护在胸前,脸色惨白得吓人。
陈海鹏愣了一下。
裤子才松了一半。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这会儿早就扑上来帮忙了。
但这反应……
有点意思。
姜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来按住陈海鹏的手。
“陈总!使不得!使不得啊!”
“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海鹏看了看缩在墙角的阮青青。
那副惊恐的小模样,像只受惊的兔子。
要是硬来,也没意思。
他这人,虽然好色,但也讲究个情调。
这种清纯挂的,得慢慢玩,玩得她心甘情愿,那才有成就感。
“哎呀,误会,误会。”
陈海鹏慢条斯理地把皮带扣好,整理了一下衣服。
“刚才就是皮带勒得慌,松一松,想哪去了?”
他走过去,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红票子。
看厚度,得有一千。
“吓着了吧?哥哥给你赔个不是。”
陈海鹏把钱塞进阮青青手里,顺手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
滑。
嫩。
真他妈带劲。
“拿着去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阮青青手像触电一样往回缩,钱撒了一地。
“我不要……”
姜莹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这可是钱啊!
她赶紧蹲下身,把钱一张张捡起来,硬塞进阮青青的领口里。
冰凉的纸钞贴着皮肤,膈得慌。
“拿着!陈总给的,那是看得起你!”
姜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你要是敢走,这一个星期的工资别想要了!房租你也别交了,今晚就睡大街去!”
阮青青僵住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敢掉下来。
钱。
又是钱。
为了这几张纸,尊严算个屁。
她慢慢坐回沙发上,低着头,任由那叠钞票膈着她的胸口。
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
路边大排档。
烟火缭绕。
划拳声,叫骂声,酒瓶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交响乐。
林东看着面前这桌所谓的“大餐”。
炒田螺,炒米粉,两瓶啤酒。
就这?
“你他妈说请我尝尝莞城的味道,就是带我来这儿吸尾气?”
林东夹了一颗田螺,用力一嘬,只有壳,肉没出来。
火大。
潘华嘿嘿一笑,满嘴流油。
“急什么?这叫前戏。”
他用筷子敲了敲碗边。
“吃饱肚子好干活。那种地方,进去就是耗体力的,不垫吧点东西,怕你待会儿腿软。”
林东把田螺壳吐在地上。
“少扯淡。我都看见你刚才数钱了,兜里没超过三百块。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
林东指了指马路对面。
那里耸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
霓虹夜总会。
巨大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暧昧的光芒,门口停满了奔驰宝马。
偶尔有穿着暴露的女人挽着大腹便便的男人进出。
那是另一个世界。
潘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里露出一丝狂热。
“这你就外行了。这种场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咱们不玩那种全套的,就去大厅喝个酒,看看表演,一个人一百块顶天了。”
潘华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压低嗓门。
“关键是,那里面的妞,正点。哪怕只能看不能吃,那也值回票价。”
林东没说话。
他看着对面那扇旋转门。
欲望的入口。
他在学校的时候,听过不少关于这地方的传说。
说是只要有钱,这里就是天堂。
但他没钱。
兜里那五十块还是早上应玉给的。
“去过没?”
潘华凑过来,一脸猥琐。
“没。”
林东实话实说。
“一是不好意思,二是没钱。”
“钱不是问题,今晚哥请客!”
潘华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脯。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咱们累死累活图个啥?不就是图个爽吗?”
“走!带你去纸醉金迷一把,让你知道什么叫男人的快乐!”
潘华把最后一口啤酒灌进肚子里,站起身,把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大钞拍在桌子上结账。
这个年代,五十元的购买力很强。
但他不在乎。
今晚要在兄弟面前装个大的。
林东也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去就去。
反正有人买单。
他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销金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两人穿过马路。
站在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前。
两排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齐声鞠躬。
“欢迎光临——”
声音甜得发腻。
大白腿晃得人眼晕。
潘华挺直了腰杆,努力装出一副熟客的样子,背着手往里走。
林东跟在后面,双手插兜,一脸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