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死死绞着那根几乎勒进皮肉的丝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她下意识地微微扬起下巴,露出那段脆弱得如同上等白瓷的脖颈,在微冷的天光下,线条优美得近乎哀伤,仿佛轻轻一折便会应声而断。
“将军……”她又唤了一声,眼睫颤动着,仿佛受惊的蝶翼,声音轻得几乎被风揉碎,“是要…告发我么?”
告发?这两个字落入耳中,竟莫名地刺了一下。
我扯开嘴角,那弧度锋利,不带半分暖意,唯有惯常的嘲讽与审视。“告发?” 喉间逸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靴底踏上冰凉的石矶,一步,又一步,向她迫近。
距离瞬间缩短。那股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气,在风中断断续续地萦绕过来,丝丝缕缕,竟有些扰人。她的发髻因方才的动作微微松散,几缕乌黑的发丝拂过光洁的额角,更衬得那张脸小得可怜,也苍白得惊心。
她的呼吸明显乱了,细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绞着丝线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她似乎在强撑着,那挺直的脖颈线条却泄露了不堪一击的脆弱。
“臣更想……” 我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恶劣趣味,想看她眼底的惊惶如何层层堆叠。
话未出口。
“绷——”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令人心惊的断裂声,猝然从头顶传来!
我和她几乎是同时抬头。
只见那奋力攀升的纸鸢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陡然失去了所有支撑,歪歪斜斜地、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朝着石矶下方那片幽深冰冷的湖水直直栽落!
“啊!”她短促地惊呼出声,下意识向前踉跄一步,徒劳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那断线的纸鸢。
晚了。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纸鸢砸入湖面,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随即被几圈扩散的涟漪迅速吞噬。那斑斓的色彩在水中挣扎着下沉,很快便被暗沉的水色吞没,只留下一小片模糊的轮廓。
她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惶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死寂的绝望取代,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风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那纸鸢并未完全沉没。许是竹骨尚有浮力,它沉下一半,便斜斜地漂浮在离岸不远的水面上,湿透的绢帛紧贴着骨架,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我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穿透了浑浊的湖水,钉在那湿漉漉的绢帛上——就在那纸鸢的脊背处,本该是装饰纹样或祈福字句的地方,此刻却清晰地透出几个被水浸染开来、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字迹!
那笔迹……绝非寻常祈福之语。结构奇诡,转折处带着异国特有的锋芒。
是敌国文字!
脑中“轰”的一声,边关数年与敌国斥候文书打交道的经验瞬间炸开。那字迹,分明是魏国传递密报时惯用的密文格式!虽浸了水墨迹晕开,但其形其骨,绝不会错!
刹那间,所有的线索在脑中电光火石般串联:她亡国王女的身份,这深宫禁地的违禁之举,还有这纸鸢不合时宜的硕大坚韧……原来如此!好一个“雅兴”!好一个看似柔弱无助的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