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野的工作室刚拉开卷帘门,陈砚就站在门檐下的阴影里。他穿深灰色工装夹克,袖口磨出细毛边,指节上有几道浅白色旧疤 —— 是常年握金属器械留下的痕迹。见林野出来,他没立刻上前,先从内袋里摸出个塑封袋,指尖捏着袋沿递过来,动作稳得没半点晃动。
“委托修复。” 陈砚的声音偏低,带着点砂纸磨过木头的质感,目光落在林野脸上时没什么波澜,“十年前城西纺织厂火灾的记忆,我总记不清逃生那段。”
林野接过塑封袋,指尖触到袋里硬挺的纸边。她的工作室在老巷深处,墙面爬着常春藤,桌上摆着台改装过的旧收音机 —— 这是她的 “修复仪”,对外只说是记录情绪的辅助工具。她没急着开袋,先打量陈砚:这人肩背很直,站姿像扎根的树,左手下意识按在腰侧,是长期保持警惕的习惯,不像是普通需要修复记忆的客户。
“修复记忆需要先做情绪锚点,” 林野把塑封袋放在桌上,指尖没碰袋里的东西,“你得先告诉我,火灾那天你记得最清楚的画面是什么?不用完整,碎片就行。”
陈砚抬眼看向窗外,巷口的早点摊冒起白汽,他沉默两秒才开口:“红色外套,烧焦的棉布味,还有…… 打火机的金属反光。”
林野的指尖顿了顿。红色外套 —— 这个词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太阳穴上。她没露声色,打开塑封袋拿出里面的东西: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边缘有轻微的火烤痕迹,照片里是个穿红色外套的女人,站在纺织厂门口,侧脸轮廓和林野自己的一模一样。
照片右下角有日期:十年前的 11 月 17 日,正是纺织厂火灾那天。
“这是你找到的?” 林野捏着照片边缘,指腹能摸到纸面残留的温度,像是刚从某个温热的地方拿出来。她的记忆里没有这张照片,也没有穿红色外套站在纺织厂门口的画面 —— 她对十年前那场火灾的印象,只有一片模糊的火光,以及醒来后医生说的 “吸入浓烟导致短暂失忆”。
陈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喉结动了动:“在旧物市场淘到的,觉得…… 可能和我想不起来的那段记忆有关。” 他没说为什么会觉得有关,也没说为什么偏偏找到林野的工作室 —— 这座城市里,做 “记忆修复” 的,不算她,只有三家。
林野把照片放回塑封袋,推到桌角:“情绪锚点不够,今天做不了修复。你再想想,火灾那天,除了红色外套、棉布味和打火机,还有没有其他能抓住的东西?比如声音,或者某个人的脸。”
她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攥了攥 —— 每次接触到和十年前火灾相关的东西,太阳穴都会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压在记忆深处,想钻出来,又被一层看不见的膜挡住。她做记忆修复师五年,从不在自己的记忆里留修复记录,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规矩,具体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她记不清了,只觉得如果留下记录,会看到什么自己不想看的东西。
陈砚低头想了会儿,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节奏很稳:“有个脚步声,很重,像是穿消防靴的人跑过来的声音。还有…… 有人喊了一声‘小心’,声音很轻,像是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