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自己那幅《雨夜镇口》,画里那个白裙女子,其实最初的草稿是穿红衣的,只是画到一半,笔尖的朱砂突然晕开,变成了一片惨白,她才改成了白裙。当时只当是颜料问题,现在想来,或许没那么简单。
“后来啊,每年七月半,就有人看见河面上漂着件红嫁衣,跟着水流打转转。”周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婆婆说,那姑娘是怨气太重,认不得路了,得有人给她指个方向。”
苏砚没说话,走到窗边,看向不远处的墨河。夕阳已经沉下去了,河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对岸的树影黑黢黢的,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你刚回来,今晚别出门。”周婆婆站起身,把篮子里的黄纸留下一半,“这纸你烧在院门口,念叨几句‘各自安好’,就能避个邪。还有,别去河边,尤其别碰河里漂着的东西。”
周婆婆走后,苏砚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她打开画夹,想画点什么,可笔尖落在纸上,浮现出的却是河面上那件若隐若现的红嫁衣。
天黑透时,镇上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是有人在烧纸祭祖。苏砚想起周婆婆的话,拿出黄纸走到院门口。刚点燃纸堆,就听见墨河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歌声,咿咿呀呀的,像是老式戏班的调子。
她抬头望去,河面上已经漂起了点点河灯,烛光在雾气里明明灭灭。而在那些河灯中间,似乎真的有一抹红色在移动,随着水流慢慢靠近岸边。
苏砚的呼吸屏住了。她拿起画板,鬼使神差地朝河边走去。
岸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多是老人,默默地往河里放着河灯。苏砚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支起画板,借着河灯的光开始勾勒。她的笔尖异常流畅,那些在脑海里模糊了很久的光影、氛围,此刻全都清晰起来——雾气中的河灯、岸边沉默的人影,还有那抹在水面上浮动的红。
画到红嫁衣的领口时,她突然停住了。那领口的盘扣样式,和她放在行李箱里的一件旧衣服一模一样。那件衣服是赵婆婆给她做的,说是她亲生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可她一直觉得样式古怪,从来没穿过。
就在这时,河面上的红嫁衣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紧接着,那抹红色猛地往下一沉,消失在水面下。
岸边有人低低地惊呼一声。苏砚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死死盯着红嫁衣消失的位置,手里攥着一根系着铁钩的绳子,钩子上还挂着块暗红色的布料。
“你在干什么?”苏砚忍不住开口质问。
男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他没说话,转身就往镇外跑,铁钩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声。
苏砚想追上去,却被旁边一个老人拉住了:“别追了,那是外乡来的‘捞尸人’,想捞河里的东西卖钱,没安好心。”
“他刚才在钩那件红嫁衣?”苏砚问。
老人叹了口气:“那不是嫁衣,是‘水祟’。你看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