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灯攥紧茧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纸边缘划破了她的掌心,渗出一丝血珠,落在纸上,与赵长陵的血指纹融在一起。她不懂什么谋略,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即使成了幽魂,心里装的还是天下苍生。“我听您的。”
谢无咎的魂影似乎松了口气,他抬手,虚影拂过案头,一只纸鹤凭空出现,缓缓落在沈雪灯的掌心。鹤腹上写着“无咎”二字,墨迹还是湿的,像是刚写上去的,纸鹤的翅膀上还沾着一缕旃檀香。“此鹤只能飞一次,替我传书。收书之人,会帮你。他欠我一条命,定会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返魂灯的火焰猛地一跳,幽蓝的光瞬间熄灭,灯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谢无咎的魂影像雾一样散开,只留下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雪夜路滑,姑娘……保重。”
沈雪灯跪在雪地里,抱着纸鹤和茧纸,泪水浸湿了衣襟,冻成了冰碴。窗外的雪还在下,正堂里的“铁肩担道义”五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地诉说着未尽的风骨。
次日寅时,雪终于停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朱雀大街上的积雪被晨光染成浅金色,偶尔有早起的商贩推着小车走过,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很快又被新落的细雪覆盖。
沈雪灯用白绫裹住头发,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衣裳上还打着补丁,是她从邻居老婆婆那里借来的。她把茧纸藏在炭筐底部,又将纸鹤揣进袖中,推着小车往光德坊走去——柳惟清的府邸就在那里。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提着篮子去买菜的妇人,有背着书箱去私塾的学生,还有巡逻的金吾卫士兵,他们穿着明光铠,腰间佩着长刀,脚步沉稳。沈雪灯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送炭老妪,可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直跳。她怕被人认出来,更怕计划出意外。
可到了柳府门前,她却愣住了。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着两盏素灯,白色的灯笼穗在风中轻轻晃动,透着一股肃穆的气息。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家母仙逝,暂谢客访”,字迹是柳惟清的,笔锋哀婉,可见他心中悲痛。
沈雪灯推着炭车,在柳府外的石阶旁停下。雪地里已经有了几个脚印,看来有人比她更早来拜访,却都被挡在了门外。她靠在炭车上,望着素灯发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谢无咎说收书之人会帮她,可纸鹤还在她手里,到底该传给谁?如果柳惟清一直守灵,那供状该交给谁?裴回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日头渐渐升高,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有路过的百姓对着柳府指指点点,说柳大人是个孝子,母亲病重时就辞官在家守着,如今老太太走了,怕是要守灵三个月。还有人说,柳大人与裴首辅关系极好,这次老太太的葬礼,裴首辅定会亲自前来。
沈雪灯听得心焦,正想找个地方避避,身后忽然有人低唤:“沈姑娘?”
她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青衣的小厮站在不远处。小厮眉目清秀,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腰间却佩着金吾卫的腰牌——那是皇宫侍卫才有的东西,腰牌上刻着“顾”字,是顾雪川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