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暖的、带着阳光和木头清香的记忆。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
大概五六岁吧。
家里的老式摆钟坏了,
父亲就伏在靠窗的工作台前,
桌上铺着深绿色的绒布,
散落着无数她叫不出名字的、精巧无比的金属零件和小工具。
台灯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他专注的侧脸,
他的手指粗壮,却异常灵巧,
像赋予了那些冰冷零件生命一般。
她趴在桌边,看得入神。
父亲偶尔抬头,
对她憨厚地笑笑,不说话,
然后用边角料给她磨制一个小小的、光滑的木头陀螺,
或者用极细的铜丝弯成一枚戒指。
印象最深的是,
她有一次生病,夜里发起高烧。
母亲急得直哭,
是父亲,
沉默地用自己的大衣裹紧她,
背起她就往医院跑。
夜里下着雨,
父亲的背脊宽阔而温暖,
脚步急促却稳健。
她伏在他肩上,
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感受到他脖颈里渗出的热汗混合着雨水的微凉。
那是沉默如山,
却足以遮蔽一切风雨的依靠。
还有一年中元节,
父亲亲手给她扎了一只小小的纸船,
船身糊得细细白白,
还用彩笔笨拙地画了笑脸。
傍晚,
他带她到附近的小河边,
看着她把点燃了小蜡烛的纸船轻轻放入水中。
小小的火光摇曳着,
顺着水流缓缓漂远,
汇入无数盏同样寄托着思念的河灯之中。
父亲摸着她的头,
低声说:
“晚晚,这船会带着我们的想念,漂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给想念的人指路。”
那时的她,
只是觉得好玩,
并不真正懂得这话里的重量。
父亲的眼睛映着河面上的点点光芒,
亮晶晶的,
藏着许多她当时看不懂的情绪。
父亲的巧手总能变出奇迹。
他会给她做能迎风飞得老高的沙燕风筝,
线轴在他手里收放自如;
会给她做一个上了发条就会蹦跳的小青蛙;
还会修复她不小心摔坏的、最心爱的音乐盒,
甚至让它的声音比以前更清脆动听。
他的爱,
就藏在这些沉默的、具象的创造与修复里,
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然而,时光流逝,
小女孩渐渐长大,
进入了敏感的青春期。
同学的父母或是西装革履的精英,
或是谈吐风趣的学者。
而她的父亲,
永远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
身上带着淡淡的机油味,
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
他开始不再能理解她喜欢的流行音乐,
看不懂她追的明星,
无法参与她和同学们时髦的话题。
一种微妙的、名为“虚荣”和“自卑”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开始不愿意让父亲到学校门口接她,
总是让他把车停在远远的巷口。
她开始嫌弃他做的木头玩具“土气”,
把它们塞进抽屉最深处。
她开始在他试图关心询问时,
用“说了你也不懂”来敷衍搪塞。
家的温暖依旧,
但她与父亲之间,
仿佛隔起了一层无形的、越来越厚的玻璃墙。
她在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