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答:“这还只是最少之估。”
江月笑道:“若悉心探索,或许能寻得更高产的水稻,亩产达两千石亦非梦想!历经数年精心培育,产量更可攀升。
若将山越之地变为大秦的南方粮仓,全国多数地区的粮食问题便迎刃而解。
届时,百姓安居乐业,军队粮草充沛,朝廷稳固,四海升平,天下何忧乱象再生?”
“啧啧……”
嬴政连声称赞。
“称赞尚早……”
江月摆手,见嬴政满面喜色,“始皇帝明年驾崩后,天下必将陷入动荡!在此之前,自保为先,方能福泽百姓。”
嬴政闻言,唇微动,心中暗惊:明年?朕怎会死!
“且慢,”
嬴政思绪一转,“赵高已除,李斯被囚,朕将全力栽培扶苏,昭告天下,他乃正统继承人。
如此,天下怎会大乱?”
稍顿,他又道,“不过,李斯……”
“呵呵,也对……”
嬴政略作思考,“此事暂放一边。
今日,朕有一事欲请教先生。”
“何事?”
“先生如何看待当朝丞相李斯?”
“李斯?”
江 ** ,“才华横溢,却心胸狭隘,过分痴迷权势。”
嬴政点头,李斯对权势的贪念,正如江月所言。
“依先生之见,”
嬴政问道,“此类人,若能改过自新,是否可让其继续为大秦效力?毕竟,其才华难得……”
江月心中暗道,始皇离世后,李斯仍欲施展抱负,治理大秦。
但赵高不容此威胁,将其除去。
若李斯不死,持续受重用,大秦或许不至于衰败如此迅速。
李斯虽属法家,但执法严明而非严酷。
始皇与他共事时,大秦并无大乱。
一切动荡,皆始于始皇驾崩后,胡亥与赵高的肆虐。
“若有机会,自当用之。”
江月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非大恶之人,应给予机会。
但大臣犯错,是否宽恕,还需君王定夺。”
然而,江月心中又言,李斯终因贪婪自毁前程。
嬴政闻言,心中微动,问道:“若始皇知李斯犯此等过错,依先生之见,始皇是否会留李斯性命?”
“或许吧。”
江月答道,“始皇对百官,除大奸大恶者,皆甚仁慈。
即便有过节,亦不计较。
如王翦与皇帝……”
王贲闻言,心中暗惊,看向嬴政,嬴政亦望向他,王贲脸色一僵。
“武成侯?”
嬴政笑道,“武成侯怎么了?”
王翦封武成侯,王贲则为通武侯。
大秦之内,侯爵至高无上,王家双侯,地位显赫。
江月笑道:“秦灭楚之际,王翦曾与陛下有过分歧,记得吗?王翦请求六十万大军,陛下未允,而李信声称二十万大军足以,陛下便采纳了李信之策,结果大败。
于是陛下亲自驾车去请王翦,既表歉意,又请他出山。
这般胸怀,岂是暴君所能有?始皇之心胸,何其宽广!”
嬴政闻言,呵呵一笑,忆及往事,心生感慨。
江月继续说道:“陛下胸襟宽广,李斯才华横溢,前途无量。
若他犯错,陛下亦难下决心处罚。”
嬴政嘴角微扬,心中暗赞江月心思细腻,已将他的心思猜透。
李斯在统一六国的大业上,确是他的知己。
“若百官皆主张杀之,又该如何是好?”
嬴政追问。
“百官之意,亦是人之常情。”
江月笑道,“一来,有人嫉妒他的才华;二来,李斯性格孤僻,难以融入群体。
因此,若他遇险,很少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嬴政点头赞同。
“对于犯下大错之人,陛下是依百官之意处罚,还是赦免?”
江月问道。
“赦之不易,诛之不舍……”
嬴政沉吟。
江月笑道:“大错已铸,百官愤怒,轻易赦免,难以服众。
因此,陛下需借外力相助。”
“何外力可借?”
嬴政一愣。
“找人替李斯求情!”
江月答道,“需寻地位显赫之人,以情理打动他,然后陛下不直接赦免,而是给予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样既给陛 ** 阶下,也让众人满意。”
“此计甚妙!”
嬴政眼前一亮,“那何人能担此重任?”
“此人不易寻。”
江月笑道,“李斯已位居左丞相,地位尊崇,又犯众怒,何人能有此威望,既能震慑百官,又愿为其求情?思来想去,唯右丞相冯去疾与另一人可选,但二人皆不太可能。”
“哪二人?”
嬴政问。
“其一,乃右丞相冯去疾。”
江月道,“冯去疾地位高于李斯,百官之首!若他出面求情,百官自会顺应。
但此路不通,冯去疾与李斯素来不和。”
嬴政闻言,长叹一声。
冯去疾与李斯关系恶劣,一守旧,一革新,常为国策争执,秦始皇常需居中调停。
冯去疾岂会为李斯求情?
“冯去疾不可能,那另一人呢?”
嬴政问。
“另一人可能性亦不大……”
江月笑道。
江月笑道:“他虽然手握重权,但绝不会趟这浑水!”
“谁?”
“就是那位老谋深算的王翦。”
王贲听后,脸色骤变。
“你说我父亲老谋深算?”
王贲紧握双拳,筷子应声而断。
“怎么了?”
江月见状,急忙解释:“我是说王翦,你紧张什么!”
王贲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
嬴政笑道:“这小子,一听到姓王的,就以为是一家人,先生别往心里去……”
“呵呵,还有这等情结。”
江月笑道:“家族观念还挺重!”
“请先生继续。”
嬴政瞥了王贲一眼,接着说。
“王翦此人,能力出众,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战无不胜。
但他有个习性。”
江月说:“他每次出征前,都会向秦王索要大量财宝美女。”
“先生是想说他贪心?”
“他并不贪心,那都是装的。”
江月笑道:“王翦征战沙场无数,奖赏无数,却偏偏在领兵期间向皇帝伸手要钱要女人,这便是狡猾之处。”
“这话怎讲?”
“凡事有所行动,必有所图。”
江月说:“王翦带着几十万大军出征,你说秦始皇能不担心他做些什么吗?换谁都会担心!”
嬴政听后,眼神略显不自然。
这次,轮到他尴尬了。
他确实担心王翦会有所举动……
毕竟,几十万大军都听从王翦的指挥,万一他临阵倒戈,挥师攻入咸阳,大秦的江山岂不危在旦夕?
这种问题,就算国君再信任,心里也会有所疑虑。
这是人之常情……
嬴政确实有此忧虑,但被人当着王贲的面说出来,确实让他有些难堪。
“王翦是何等人物,他又怎会不明白?”
江月言道:“此刻,需设法消除君王的疑虑。
如何解决?自古有上、中、下三策。”
“哦?”
嬴政闻言,兴趣大增,“何为三策?”
“古人云:上策攻心,中策斗智,下策动武。”
江月续道:“人间之事,亦遵循此理。
下策动武,最为愚蠢直接,于获取君王信任而言,即一味埋头苦干。
六国将领,多有此误,勤勉尽责,却遭人挑拨,君主疑虑重重,犹不自知,此乃愚行,自招祸端!”
“那中策呢?”
“中策斗智。”
江月笑道:“此乃初用智谋,但仍显不足。
于获取君王信任,即坦诚直言,为己辩解。
言辞恳切,若君王自此深信不疑,尚好;若有人再行诋毁,三人成虎,性命难保!中策,可行亦不可行。
观诸侯列国数百年,此类事例,还少吗?”
“确实。”
嬴政点头赞同,“先生所言极是!那上策为何?”
“上策,便是王翦的做法。”
江月笑言:“攻心为上,得君王恒久信赖,在于让君王深信不疑。
王翦之策,非无所作为,亦非刻意表忠,而是以行动赢取始皇信任。
他如何操作?索美女、求封邑、要赏赐!尤其领兵在外,此等行为,他人视为胁君之举,而王翦正需此效果。”
“此言何解?”
“试想,皇帝感威胁,不得不应。
但此威胁何在?不过臣子所求之美女、封邑、财帛。
王翦至多被斥贪财好色,岂能与叛逆同论?此乃明示,王翦不过一凡夫俗子,贪恋富贵。
皇帝见此,岂会疑其有异心?”
“哈哈,先生言之有理!”
嬴政笑答:“故皇帝赐之,日后若有不快,至多责骂,收回赏赐罢了。”
“正是,赏赐既为多求,皇帝收回,又有何失?”
江月续言:“如此往返,王翦有何损?”
“确无损失!”
嬴政含笑,瞥见一旁愣神的王贲。
王贲愣住,因江月之言,正是其父王翦昔日所教。
昔时王翦攻楚,屯兵不动,反向始皇索财色,王贲怒欲书信责之,恐其触怒陛下。
然王翦凯旋归来,反斥王贲等人。
“你等岂知,此乃我保命之策!不然,吾岂非要步武安君白起后尘?”
未料,眼前青年,竟能洞悉王翦心思!
“呵呵,如先生所言,王翦真乃狡黠老狐。”
“诚然……”
江月笑曰,“若非狡黠,恐真要步白起后尘。
毕竟,功高震主,名声响亮,岂能安享晚年?说到底,明君与能臣,相辅相成。
若始皇心胸狭隘,不辨是非,王翦岂敢如此?真若行之,恐遭清算。”
“明君,能臣……”
嬴政闻之,心中暗喜,自视为明君否?
不知为何,得江月认可,嬴政心中无比畅快,胜似百官朝拜。
“那么……”
嬴政回神问道,“依先生之见,王翦如此圆滑,定不会为李斯求情了?”
“然也。”
江月答道,“王翦已至暮年,只愿安享余生,岂会再出风头?且为李斯求情,必得罪右丞相冯去疾等人。
王翦何等人物,岂会为此冒险?”
“确有道理……”
嬴政苦笑,王贲闻言,脸色微赧,一脸尴尬。
他们所言极是,其父恐不会涉足此浑水。
“那,真就束手无策了?”
毕竟,嬴政惜李斯之才。
如此英才,若被隐匿,实为遗憾。
“对策嘛……”
江月微微一笑,“倒非没有,只是稍显虚幻……”
“愿闻其详?”
“老赵,你何必如此认真,非要探个究竟?”
江月好奇询问,“莫非,李斯与你有关联?”
“怎会……”
嬴政苦笑,“我姓赵,他姓李,毫无瓜葛……不过是随便聊聊。
先生不是提议闲聊吗?”
“嗯,也对……”
江月以笑回应,“但你如此关心朝政,不入官场,委实可惜。”
“唉,无妨……”
嬴政笑道,“为官束缚颇多……先生,你刚提到有解救之策,究竟是何计?”
“好吧,既然无事,便告知于你。”
江月笑道,“这对策,关键在一个人。”
“何人?”
“通武侯王翦之子,王贲!”
“呃?咳咳咳!”
王贲闻言,突然剧烈咳嗽,食物喷出。
你说什么?
说我?
为何提我?
“老王,别急。”
江月笑道,“我说的是王贲,非你王清。”
“哦,对对……”
王贲尴尬一笑,“是我听错了……”
可我不就是王贲吗!
王贲心中暗想,你还没说计策,我怎觉心神不宁?
“下人无知,先生勿介意。”
嬴政瞥了眼王贲,王贲连忙低头继续用餐。
嬴政抱拳,“请先生继续,这王贲,究竟有何对策?”
“王贲此人,思维不甚敏捷,能有何良策?”
“木……木头?”
王贲脸色大变,我怎会思维不敏捷?
“王贲亦是立下赫赫战功之人,曾水淹大梁,被封通武侯,他……”
王贲说着,见嬴政神色有异,连忙住口。
“此言非虚,我并无贬低之意。”
你都说我笨了,还叫没贬低?
王贲心想,若非陛下在此,定要与你理论。
“王贲嘛,能力自然出众,但较其父,略逊一筹。”
江月笑道,王贲听后,心中稍安。
这话,他颇为认同。
“王贲虽计谋不多,却忠心耿耿。”
江月说,“他常伴始皇左右,乃始皇近臣!他若参与此事,既有身份亦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介入其中,皇帝亦不会对王家有所猜忌。
且他若能相助,岂不为皇帝解一大忧?”
“对对对!”
嬴政听后,连连点头,“先生所言甚是,那,王贲该如何行动?”
“关键不在于指示王贲如何行动,而在于观察他的自发举动。”
江月轻笑,“王贲身为王翦之子,真愿涉足此纷争?单凭言辞,既无人应和,王翦亦不会理睬。”
“确是如此,那该怎样?”
“容易,你得让王翦非出手不可!”
江月得意一笑,“王翦怎忍见儿子陷入绝境?”
“先生的意思是……”
嬴政一愣,望向苦笑的王贲,笑道,“是让王贲也背负李斯的罪名吗?”
“大致如此。”
江月继续道,“若李斯与王贲被视为同伙,救王贲必救李斯,王翦是否会行动?王翦若行动,始皇本不欲李斯死,亦不愿冷了王氏父子之心,怎会不顺势而为?王翦出面,冯去疾亦难反驳!问题不就解决了?”
“哈哈,对极了!”
嬴政豁然开朗,“妙,太妙了!先生真乃奇才!”
“过奖。”
江月笑道,“可惜,咱们如听故事,再精彩也无用,权当消遣。”
无用?实则大有帮助!
王贲脸色惨白,心中暗叹,这回难逃一劫……
若父亲知晓我算计他,不知会否严惩……
“今日听先生一席话,受益匪浅。”
嬴政伸手,王贲连忙递上大块黄金,“请先生务必收下。”
“这……还要给?”
江月一愣,边接钱边道,“不是给过饭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