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液滴落的声响在陈锋耳中无限放大,像一颗炸弹的倒计时。他僵在原地,盯着那团从顶端管道渗出的暗绿色物质,喉咙发紧。
"走啊!"赵虎拽了他一把,"没时间发呆!"
陈锋踉跄着跟上小队,但那幅画面烙印在脑海中——那东西在移动,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蠕动。不是液体,更像是某种半固态的生命体。
通道里的战斗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离子武器灼烧金属的刺鼻味道。赵虎的小队呈战术队形前进,陈锋和李雷被护在中间。转过一个拐角,他们迎面撞上一场激烈的交火——要塞守卫据守着一道临时路障,而孙林的人正在用激光切割器突破防线。
"掩护我!"赵虎低吼一声,带领小队从侧翼包抄。陈锋借机观察局势——孙林的叛军至少有二十人,大部分穿着工程部的制服,但手持的武器明显来自军械库。他们身后堆着几个金属箱,上面印着"X-12区"的标记。
"那些箱子..."陈锋对李雷耳语,"是不是从X-12舱室抢出来的?"
李雷眯起眼睛:"看尺寸像是样本运输箱。"他突然抓住陈锋的手臂,"老天...他们真的拿到了..."
一声爆炸打断了他的话。路障被炸开一个缺口,叛军趁机推进。守卫们被迫后撤,形势急转直下。
"必须阻止他们带走那些箱子!"陈锋咬牙道。他看向四周,发现头顶有一条通风管道,"李雷,能弄出点动静吗?"
李雷露出会意的笑容,从工具包里掏出几个小装置:"电磁脉冲弹,范围不大但够用。"他快速调整参数,"给我三十秒接近配电箱。"
陈锋掩护李雷移动到墙角的电力控制面板。趁着守卫们最后一波反击吸引火力,李雷将脉冲弹贴在配电箱上。三声轻微的"滴"响后,整个区域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应急照明亮起微弱的红光。
在短暂的混乱中,陈锋冲向那些金属箱。他抓起一个,出乎意料的沉重,箱体表面冰凉得不正常。当他试图打开时,发现锁具已经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变形。
"陈锋!快走!"李雷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叛军已经反应过来,几道激光束擦着陈锋耳边飞过。他拖着箱子后退,突然感觉箱体内部传来一阵诡异的脉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内壁。
赵虎的小队及时提供火力掩护,陈锋得以将箱子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李雷迅速检查锁具:"生物识别锁,但被破坏了..."他尝试了几种工具都无法打开,"需要林夕的专业设备。"
"先带回指挥中心,"陈锋决定道,"周指挥官需要知道——"
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突然袭来,整个通道像波浪般起伏。顶端崩裂,大块金属板砸落下来。陈锋护住头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不是内部爆炸!"赵虎在飞扬的尘土中大喊,"是外部炮击!"
独立同盟的舰队开火了。这意味着围困策略已经改变,高远决定不惜代价强攻要塞。陈锋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敌人放弃围困转为强攻,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得到了比占领要塞更重要的东西。
通讯器突然响起,王静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所有单位注意!护盾能量剩余8%,重复,护盾即将崩溃!指挥官命令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撤往核心区!"
"指挥中心情况如何?"陈锋急切地问。
短暂的沉默后,王静的声音低了下来:"不太好...指挥官他..."通讯突然中断。
陈锋和李雷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赵虎迅速做出决定:"你们两个带着箱子去指挥中心,我小队继续阻击叛军。"
通往指挥中心的通道比想象中更糟。每走几步就会遇到坍塌或起火的路段,他们不得不频繁绕路。途中遇到的平民脸上写满恐惧,许多人拖拽着简单的行李或搀扶着伤员。一个老妇人瘫坐在墙角,怀里抱着个一动不动的孩子,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碎。
"第三波炮击!"李雷突然警告,将陈锋拉到一个结构坚固的拱门下。
整座要塞像被巨人握在手中摇晃。远处的舱壁发出可怕的金属撕裂声,接着是尖锐的呼啸——外部舱室失压了。陈锋死死抓住固定物,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炮击持续了整整两分钟,当震动终于停止时,他的耳朵里只有尖锐的耳鸣。
"护盾肯定没了,"李雷拍打着自己的通讯器,"完全失灵了。"
他们继续前进,箱子越来越沉重。转过最后一个弯,指挥中心的入口出现在眼前,但景象让陈锋倒吸一口凉气——气压门严重变形,周围墙壁布满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几名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门口,生死不明。
"叛军来过这里,"李雷检查武器痕迹,"但没完全突破。"
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指挥中心。里面的场景比通道更令人震惊——全息投影仪大部分损坏,控制台冒着黑烟,地上散落着数据板和破碎的设备。而周毅指挥官瘫坐在中心的指挥椅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顶端,嘴角挂着一条口水痕迹,对陈锋的到来毫无反应。
"指挥官?"陈锋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王静从损毁的通讯台后站起来,她的制服从左肩到腰部被撕裂,露出下面的医疗绷带:"他崩溃了...完全崩溃了。"她的声音颤抖着,"三小时前开始的,当护盾降到30%时...他就这样了。"
陈锋走近观察周毅的状态。这位曾经坚毅的指挥官现在像个空壳,眼睛眨动的频率异常缓慢,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他的制服前襟沾满了食物污渍和某种药物的痕迹。
"他吃了什么?"李雷警惕地问。
"兴奋剂,然后是镇静剂,"王静疲惫地说,"他自己注射的。过去48小时他几乎没睡,一直在计算防御方案..."她突然哽咽,"当意识到护盾必然崩溃时,他...崩溃了。"
陈锋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轻蔑,而是一种深切的同情。周毅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而现在,这个重担将落在...
"其他人呢?"他环顾四周,"各部门负责人?"
"死的死,散的散。"王静苦笑,"林夕在X-12区失联,老陈在平民区维持秩序,赵虎是你最后见到的..."她突然注意到金属箱,"这是什么?"
陈锋简要解释了来源和可疑之处。王静立即尝试用指挥中心的设备扫描,但大部分系统已经瘫痪。
"需要林夕,"她摇头,"但通讯完全中断了。"
又一阵炮击震动要塞,这次距离更近。一盏照明灯从顶端坠落,砸在周毅脚边,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们完了,"王静喃喃自语,"没有护盾,下一轮炮击就能撕开要塞外壳..."
陈锋突然走向中心控制台,推开周毅的椅子。控制台表面覆盖着灰尘和血迹,但核心系统似乎还完好。他尝试唤醒主屏幕,经过几次失败后,一个闪烁的界面终于亮起——要塞的损伤评估图。
图像比想象的更糟。护盾完全消失,外部装甲在多个关键点破损,生命维持系统运行在15%的功率上。最令人不安的是,能源流向图显示仍有大量能量被导向几个未标记的区域,包括X-12。
"李雷,"陈锋的声音异常冷静,"能修复指挥系统吗?哪怕部分?"
李雷已经开始检查设备:"需要时间...也许能恢复内部通讯和局部护盾。"
"多久?"
"两小时...如果有奇迹的话。"
"那就创造奇迹。"陈锋转向王静,"我需要要塞的完整结构图,特别是那些秘密舱室的位置。"
王静犹豫了一下:"你没有权限..."
"现在我有。"陈锋直视她的眼睛,"周指挥官无法履行职责,按照战时条例,指挥权自动移交给在场最高级别军官。"他苦笑,"而这里只有我们三个。"
王静和李雷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某种无声的协议在三人之间达成——在这末日般的时刻,他们选择相信彼此。
李雷立即投入工作,拆解和重组指挥系统的关键部件。王静调出最高机密档案,投影出要塞的完整结构图。陈锋研究着那些隐藏舱室的布局,突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S-17、R-9和X-12三个舱室呈三角形排列,中心点正好是...
"核心反应堆,"他低声说,"它们在吸收反应堆的能量。"
"为了什么目的?"王静困惑地问。
陈锋想起S-17的悬浮晶体和R-9的空容器:"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人类科技需要的能量形式..."他的通讯器突然发出静电噪音,接着传来林夕断断续续的声音:
"陈锋...听到吗...X-12不是...研究站...是收容设施...样本已经...激活..."
"林夕!"陈锋大喊,"重复!你在哪?"
只有静电噪音回应。王静尝试追踪信号来源:"来自下层,靠近反应堆的位置。"
李雷突然从控制台下抬起头:"我恢复了部分系统!内部通讯可以用了,但范围有限。"
"联系老陈和赵虎,"陈锋命令,"我们需要所有可用人手集中到核心区。"
王静开始操作通讯设备,而陈锋继续研究结构图。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形——那些隐藏舱室不是研究站,而是监狱,用来关押或研究某种非人类实体。而现在,由于外星设备的激活或孙林的破坏,这些实体被释放了...
"陈锋,"李雷严肃地说,"你该看看这个。"
主屏幕上显示出外部监视器拍到的画面——独立同盟舰队正在重新编队,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炮击停止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艘神秘的异星飞船正在缓缓前进,表面蓝色纹路的脉动频率明显加快。
"他们在等什么?"王静疑惑地问。
陈锋的血液仿佛凝固:"等某种信号...或者某种东西完成它的工作。"
要塞再次震动,但这次不是来自外部炮击。震动源自内部,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启动,或是某种生物苏醒了。控制台上的读数疯狂跳动,显示能源流向突然逆转——不是隐藏舱室在吸收能量,而是它们在释放某种能量!
周毅指挥官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极大:"它醒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类,"它终于醒了..."
然后他瘫倒在地,陷入抽搐。王静立即上前急救,但陈锋知道,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位正式指挥官。现在,所有的决定和后果都将落在他肩上。
主屏幕闪烁了几下,突然切换到一个陌生的界面——行古老的文字在屏幕上滚动,伴随着某种几何图形。陈锋不认识这种文字,但不知为何,他理解其中的含义:
"收容失效。第一阶段启动。准备迎接进化。"
李雷的脸色变得惨白:"这不是我们的系统...某种东西接管了指挥中心..."
陈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王静,尝试联系所有还能战斗的人。李雷,尽全力夺回系统控制权。"他看向那个神秘的金属箱,"而我需要找到林夕,在一切都太迟之前。"
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主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一个陌生的机械声音回荡在指挥中心:
"警告:生物危害突破X-12收容。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这不是要塞的系统警告。这个声音更加古老,更加冰冷,仿佛来自深渊本身。陈锋的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他们不是在打一场普通的战争,而是在对抗某种远超出人类理解的存在。
而最可怕的是,这场战争可能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