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秋日凉意的空气吸入肺腑,冰冷刺骨。她缓缓蹲下身,动作有些僵硬地捡起地上那半截断掉的粉笔继续写上英语角。只是,那笔触变得异常用力、僵硬,失去了之前的流畅与灵动,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用粉笔的硬棱角,狠狠地将那些不该有的、酸涩翻涌的思绪,连同那点刚刚萌芽便被现实无情掐灭的悸动,一同钉进冰冷的黑板里。
教室里,女生们关于周先生亲事的低语还在继续,带着少女特有的憧憬与惆怅。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玉亭的心底。她只是更紧地抿着苍白的唇,一下,又一下,机械地涂抹着色彩。
突然防空警报响起,前一秒还在低语的女孩子们像被烫到一样惊跳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惊恐。
“空袭——!”有人失声尖叫。
“轰炸机!是轰炸机!”令人心脏骤停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丧钟,一声高过一声,迅速盖过了警报的尾音,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书本、文具、粉笔盒哗啦啦散落一地。尖叫声、哭喊声、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绝望的噪音海洋。阳光依旧明媚,却陡然间蒙上了死亡的阴影。
“快!快!快进防空洞!别挤!有序下楼!”值班老师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维持秩序,但在这灭顶的恐惧面前,他的声音显得如此微弱无力。轰炸机的轰隆声一声高过一声,一时间教室里的尖叫声,哭泣声乱成一团,玉亭在人流裹挟中从高凳上摔了一下,脚崴在讲台台阶上,手扶着讲桌试了几次都无法站立,钻心刺骨的痛,泪水一下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教室里的人已经跑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吓瘫在地哭泣的同学和那位焦急的值班老师。
震耳欲聋的轰炸机引擎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林玉亭!”一个急促却异常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警报和人声,在她头顶响起。
玉亭泪眼模糊地抬起头。
是周立仁!正大步流星地向她冲来,他显然是在维持秩序、引导疏散时发现了掉队的她。
深青色的长衫下摆沾了灰尘,额发微乱,额角沁着汗珠,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文尔雅,只有一片凝重和紧迫。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倒在地上的玉亭和她明显无法动弹的右脚,眉头瞬间锁紧。
没有丝毫犹豫,他大步流星地冲到她面前,在值班老师惊愕的目光中,果断地俯下身。
“伤到脚了?”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目光紧紧锁住她痛苦的脸庞和那只不敢着地的脚。他连忙把攥手里
书卷放到讲桌抽屉里,他腾出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去搀扶玉亭的胳膊,动作已经做出了一半,但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蓝布旗袍袖子的瞬间,硬生生地停住了。那短暂的停顿极其短暂,却清晰地划开了界限。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考量——是男女之防,是师生之别,可还……等一下停住了。玉亭捕捉到了他动作的停顿和那一瞬间的犹豫,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比脚踝的疼痛更尖锐地刺入。
最后他看到即将要走出教室门的两个学生,快速的地把她们叫回来,两个被点到名的女同学惊恐地回头,看到教导主任和靠在墙边脸色惨白的林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