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蹲在钟表巷的排水沟沿上,盯着水面上那只打转的机械表芯发呆。九月的雨下得黏糊糊的,把青石板路泡得发亮,混着老房子墙根的霉味和修表铺飘出的机油味,往鼻孔里钻,闻着像块泡透了的旧海绵。
这表芯是他早上在巷口废品站淘的,黄铜齿轮上还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表盖内侧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三圈缠绕的齿轮中间裹着个“熵”字,跟他五年前在拆迁房墙缝里抠出的铜片上的记号,长得一个模子。
“小伙,修表不?”旁边“老徐记”修表铺的门吱呀开了,徐老头探出头来,鼻梁上架着副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的眼镜,手里还捏着把镊子,“这表芯我见过,上周有个穿黑夹克的来修,说摔了,给了我五十块让我换零件,我看他那表壳上就有这破记号。”
刘子洋抬头,雨丝打在脸上有点痒。这钟表巷在老城区深处,整条巷子里挤着七八家修表铺,最老的开了快四十年。路窄得两个人并排走得侧着身子,墙头上伸出来的石榴树枝能刮到人的头发,这会儿被雨一打,红果子垂得更低了。
“徐大爷,这符号啥意思?”刘子洋捡起表芯,齿轮上的齿还挺锋利,划破了指尖,血珠滴在水面上,晕开个小红点。
徐老头往巷口瞅了瞅,缩回头招招手:“进来聊,雨大。”
修表铺也就一张单人床那么大,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表,从怀表到电子表,滴滴答答的响声攒在一块儿,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徐老头把他拉到里屋,掀开墙角的旧木箱,掏出个蒙着灰的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带同样符号的表零件。
“这伙人邪性得很,”徐老头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镊子在手里抖个不停,“三个月前开始来的,每次都半夜敲门,让我给他们改表。把普通机械表改成能藏东西的,有的表后盖能拆,有的齿轮缝里能塞纸片,给的钱倒是不少,但看着就不是善茬。”
刘子洋捏起个表壳,比普通的厚半毫米,边缘有个极细的暗扣。他试着一掰,“咔嗒”一声弹开个小格子,正好能塞进张卷起来的纸条。
“他们让你改这些干啥?”
“说是收藏,”徐老头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苗舔着铁皮烟筒,发出呜呜的响,“但上周那个黑夹克来取表时,我听见他打电话,说‘货在十二点刻度’,我估摸着不是啥好东西。”
正说着,巷口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徐老头脸色一白,赶紧把铁皮盒塞回木箱,又往上面堆了几件旧棉袄:“快躲起来!是他们!”
刘子洋钻进铺着棉絮的工作台底下,刚把自己藏好,就听见铺子门被踹开的声音,雨丝跟着灌了进来。
“老东西,上周让你改的表呢?”一个粗嗓门吼道,听着也就二十来岁,“熵哥催了,再磨蹭卸你胳膊!”
“这就好,这就好……”徐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年轻人别急,这表精细,得多调调……”
“少废话!”另一个声音更尖,“刚才看见个生人进你铺子,人呢?”
刘子洋在底下攥紧了拳头,摸到工具箱里的螺丝刀,指尖因为用力发白。工作台被人踹了一脚,上面的零件哗啦啦掉下来,砸在他背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