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接收指令，更需要发出指令。”陈默转过身，声音低沉而冷静，目光扫过老刘和小赵，“香港站是他的上线和生命线。断绝他与香港的联系，或者……让他相信联系依然安全，但实则为我们所用，这样才能逼他动起来，露出破绽。”
一个大胆而精细的“控线”计划在陈默脑中迅速成型。
第三章 蛰伏之影
蛰伏
法租界，霞飞路深处。一栋被高大法国梧桐掩映的白色三层洋房静立其中，铸铁围栏爬满藤蔓，透着与世隔绝的静谧与森严。这里便是“华昌贸易”名义上的上海办事处，更是张伯钧的巢穴。
三楼主卧，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暑气与窥探。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弥漫着雪茄的醇香和高级皮革的味道。
张伯钧身着质料上乘的丝光白麻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腕上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金表。
他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深潭，不见波澜。手里把玩着一个温润的紫砂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壶身细腻的纹理。
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摊开着一份最新的港版《大公报》。一则关于“东南亚橡胶期货价格波动”的商业新闻，被他用一支细长的红蓝铅笔，在几个看似无关的数字和时间上做了极细微的标记。
心腹经理何永年垂手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屋内虽然开着足够的冷气，但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细汗，他深知眼前这位“张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怎样雷霆万钧的手段和深不可测的背景。
“永年，”张伯钧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从容，却让何永年心头一紧，“上个月‘南洋星号’那批橡胶的尾款，香港‘万利行’那边，确认收到了？”
“回张董，昨天下午收到的电报确认，用的是老密码。”何永年连忙躬身回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电报纸，双手递上，“款项已按您指示，分三笔转入瑞士账户。”
张伯钧接过电报，目光飞快扫过。电文内容是关于货款确认的商业套话，但几个关键词语的排列组合，以及电报发送时间“下午3点17分”，在他脑中自动解码成一行清晰的指令：深潜勿动，静待风清。补给点丙七已废，启用丁九预案。”。
这是香港站对他关于“鼹鼠”失联后局势询问的回复，以及确认了“丙七”即金库保险箱内的补给点地图因暴露被毁，并启动了备用方案“丁九”。回复也再次强调了潜伏纪律——深潜，勿动。
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紧绷感，从张伯钧的眉心掠过，随即消散。
他拿起桌子上的雪茄点火器，“啪”的一声一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边缘，迅速将其化为灰烬。看着那跳跃的火光，他心中却并未完全安定。“鼹鼠”孙得禄暴露得太突然，太彻底，就连带着“丙七”这张至关重要的底牌也被起获。大陆方面的反特部门，似乎比预想中更加难缠。还有那位叫“陈默”的对手，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陈默……”张伯钧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指腹用力捻着紫砂壶光滑的壶盖，指节微微泛白。
他从不轻视任何对手，尤其是能让“夜枭”栽跟头的人。自己这套利用合法贸易掩护情报传递的体系，虽已运行多年，看似天衣无缝，但在这个嗅觉敏锐的对手面前，还能坚持多久？他需要更直接、更安全的联络方式，需要确认香港站核心层的最新评估和指示。那台隐藏在卧室地板下的“百灵鸟”改进型电台，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启动。每一次发报，都是巨大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