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几乎要叫出声,踉跄着后退一步,再定睛看去。
月光偏移,那井壁上的水渍阴影依旧湿漉。
但方才那惊悚的剪影却消失了。
仿佛只是光影和我极度恐惧下开的一个恶意玩笑。
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更大的恐惧攥住了我。
我不能就这么走开。必须知道下面有什么!
我转身跑回杂物房,手忙脚乱地找到一捆粗麻绳。
又捡了一把废弃的、锈蚀的铁钩,牢牢绑在绳头。
回到井边,那诡异的三重声音竟然消失了。
只剩下那甜腻腐坏的胭脂香气,依旧顽固地萦绕在井口。
我将铁钩垂入井中,双手颤抖着,一点点往下放绳。
绳子摩擦井沿,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的心跳声大得如同擂鼓。
绳子放了很长很长,仿佛永远到不了底。
就在我手臂开始酸麻,怀疑这井是否真的无底时。
手中的绳子突然绷紧!
不是钩到东西的沉坠感。
而是猛地被一股向下的力量拽紧!
仿佛井底有什么东西,突然伸手拉住了绳子!
我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抓住绳子,与下面的力量抗衡。
那力量极大,几乎要将我拖入井中。
我双脚抵住井沿,用尽全身力气向后倒去。
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突然,下面的力道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我收势不及,猛地向后跌坐在地上,绳子瞬间松垮下来。
我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慌忙将绳子往上拉。
绳子变得很沉。
终于,那绑着铁钩的一端被拉出了井口。
钩子上,赫然勾着一样东西。
那不是枯枝,也不是烂泥。
那是一半截断裂的簪子。
材质是银镶玉,工艺精致,绝非寻常物件。
更不是春桃或者家里任何女眷能有的事物。
断口处参差不齐,还缠绕着几丝湿润油腻的黑长发。
死死地黏在冰冷的银器和玉石上。
我盯着这截断簪,心脏狂跳。
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李老蔫疯跑时喊的那个名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惊惶回头。
只见李老蔫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断簪。
脸上那惯有的麻木彻底碎裂。
被一种极度惊恐又混杂着狂热的神情取代。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从我手中抢过那半截簪子。
力气大得骇人。
他看也不看我,双手死死攥着簪子。
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又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猛地转身,面向那口深井。
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
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猛地喊了出来:
“苏姑娘!苏姑娘!我送簪子来了!我这就送来!我这就给你送来——”
话音未落。
他竟攥着那截断簪,如同被鬼撵着一般。
跌跌撞撞、疯疯癫癫地朝着宅子后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转眼就消失在了阴影里。
我瘫坐在冰冷的井沿旁,浑身脱力。
夜风吹过,颈后一片冰凉。
那若有若无的胭脂腐臭,似乎还缠绕在鼻端。
自那一夜起,我再也无法安眠。
每当我闭上眼。
就能清晰地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