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那声撬棍猛砸在地面的尖响如同烧红的铁锥,狠狠刺穿了锈巢里庞大杂乱的喧嚣,更重重钉进零濒临崩溃的感官里!她蜷缩在冰冷粗糙的锈尘地面上,身体猛地一颤,连带着脑子深处那无数条啃咬撕扯的毒蛇般的嗡鸣都短暂地停顿了一瞬。更剧烈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泼进了她仅存的混乱意识中。
那光头壮汉的声音如同生锈齿轮在强行摩擦:“丧门鬼!……滚回你的老鼠洞!”粗鄙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浓烈厌弃和赤裸裸的敌意。他那根沾满油污和锈尘的粗壮手指,笔直地戳向影的面门,每一个字都像在燃烧的空气中投下凝固油的硫磺渣。
影的身影绷得更紧了些。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看那个暴怒的光头壮汉一眼。他的视线平直而凝滞,如同两道冰冷的光束,穿透了空气里弥漫的厚重锈粉和混乱跳动的光影,死死钉在那几个彪形大汉身侧——那个散发着金属灼热气息的“废渣”上面。
那是一台巨大、扭曲、如同被史前巨兽啃噬过的金属棺材。外壳上凝固着厚厚的、仿佛流淌凝固过的黑红色物质,边缘破碎翻卷。在那惨烈撕裂的破口深处,能看到大量被高温烧结、扭曲变形的金属元件和熔断的管线纠缠在一起。整个残骸还在极其微弱地散发着余温,丝丝缕缕的、几乎透明的淡黄色废气夹杂着刺鼻的焦糊金属味缓缓渗出,像垂死巨兽的最后叹息。一个扭曲、碎裂、带着灼烧痕迹的标志残片——一个残缺的、边缘融化的半圆,像某个巨大品牌徽标的残骸——歪斜地焊在残骸顶部。
铁渣口中的“废渣”,散发着暴力毁灭的气息。但影的目光不是落在残骸本身,而是在那灼热扭曲的金属垃圾深处,在那撕裂的破口下方阴影里,一个微微凸起的、结构精巧的银色模块上。那模块像一块镶嵌在烂肉中的钻石,似乎并未被完全摧毁,几根纤细如发丝、闪烁着不祥暗红色微光的能量丝线正顽强地从破口中连接着它,时明时灭。
就在光头壮汉铁渣咆哮的尾音还在锈蚀空间中震荡的瞬间,影动了!不是言语,而是行动!他抓着帆布袋的那只手猛地向外侧甩出,动作干净利落!沉重的帆布袋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但目标不是铁渣,而是他身旁不远处那一堆叠压着的、巨大厚重的旧型号缓冲钢板!
沉重的帆布袋精准地砸在钢板堆叠的顶部边缘!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袋子里那个冰冷、棱角分明的轮廓借着重力猛地向下坠!嗤啦!帆布坚韧的纤维被那箱子坚硬的锐角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深灰色的金属箱体瞬间暴露了一半!
嗡——!!!
一股清晰、冰冷、极具穿透力的尖锐嗡鸣瞬间从那暴露了一半的金属箱体上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特定的频率和冰冷的意志,如同无数把极细微的冰针,以一种令人牙酸的方式瞬间穿透了空间里庞大嘈杂的噪音,更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方式重重刺入那几个彪形大汉的鼓膜!
“呃啊——!”刚才还在粗暴敲打扭曲板材的一个汉子猛地丢掉沉重的铁锤,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脸瞬间扭曲变形,痛苦地弯下了腰!另一个正拖着半截巨大断裂钢梁的汉子脚步一个踉跄,沉重的钢梁咣当一声砸落在铁板上,他也痛苦地抱着头,额角青筋暴跳!
铁渣那根指向影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瞳孔猛地收缩!像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痛苦和惊骇瞬间爬满了那张布满横肉和油汗的脸!
但这只是一瞬!
当那突如其来的冰针刺穿感稍稍退去,铁渣脸上凝固的暴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被浇了滚油的烈火,陡然扭曲、爆发!一股被严重挑衅、混合着本能的极端厌恶和狂暴杀意的赤红凶光瞬间充盈了他的眼白!
“肏你祖宗的鬼骨头!!!”铁渣的咆哮几乎撕破锈巢的空气!他的反应快得如同受惊的暴龙!他猛地抬起脚!那只套着沉重、底部镶嵌着金属块的工装靴狠狠踹在身边那堆被帆布袋砸到的缓冲钢板堆上!
咣!!!!
一声更加恐怖、如同火山喷发般的金属撞击轰鸣!整堆沉重厚实的缓冲钢板被他那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猛踹震得剧烈摇晃!那叠压在一起、如同厚重坟丘的钢板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更关键的是——
帆布袋被这巨大的力量震得高高弹起!包裹着金属箱体的帆布被撕裂的豁口瞬间扩大到极限!那只散发着冰冷、邪恶嗡鸣的金属箱子彻底暴露出来!它被这巨大的力量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而惊悚的弧线,旋转着,如同一颗被诅咒的铁块,朝着锈巢下方那深不见底、弥漫着厚重锈尘和乱光的巨大钢铁垃圾深渊——直接坠落!
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又迅速被下方各种金属垃圾堆积的斜坡吞噬,沉入无法分辨的暗处深处。帆布袋像一片肮脏的破布,挂在下方一处斜伸出的断梯边缘,无风自动。箱子彻底消失了踪影。
整个锈巢一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远处切割枪嘶嘶作响的孤独声响和混乱跳动的危险光斑。
零蜷缩在原地,心脏如同被冰封住。没了!那个带来无边痛苦和冰冷辐射的箱子……坠入了深渊?那撕扯她灵魂的嗡鸣……似乎真的在瞬间减弱了很多?一种奇特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刚刚升起——
嗡…嗞…嗡…嗞嗞…
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断断续续的、如同老旧收音机濒死信号干扰般的嗡鸣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着地从下方那个巨大的垃圾深渊中渗透上来!它不再像之前那纯粹的冰针穿脑,反而带着一种变调的、类似金属疲劳呻吟和间歇性信号噪音混合的怪异频率,继续顽固地钻进她的耳朵。
零痛苦地捂住了头。不是结束……是另一种……纠缠?连坠落深渊都无法断绝的联系?
影依旧站在原地。他对那箱子的坠落和下方断断续续传回的诡异噪音无动于衷。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扫一眼那深渊。他全部的注意力,在箱子坠落的瞬间,就已经如同精准的捕兽夹,死死锁定了铁渣!
就在箱子消失、铁渣眼中凶光暴涨、几乎要咆哮着扑过来的刹那——
影的身影如同被绷紧后释放的弓弦!动若鬼魅!
他猛地前冲,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残影!没有扑向暴怒的铁渣,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铁渣刚才猛踹钢板时立足不稳的那个微妙瞬间——冲向他左侧那根支撑着半边小型金属过道平台的、粗壮但布满裂纹的锈蚀立柱!
“干——?!”铁渣怒吼刚起半个音节。
影的右脚已狠狠踹在那根布满裂纹的锈蚀立柱中段!
咔嚓!轰隆——!
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断裂声混合着巨大的断裂倾塌声骤然炸响!那根承重的柱子应声而断!铁渣左侧那个堆满工具和半成废料的简易小平台瞬间失去了关键支撑点,发出一连串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撕裂和变形扭曲的巨响,如同哀嚎!整个平台瞬间向内侧倾斜垮塌!堆积在上面的大量切割金属渣料、沉重的合金废块如同雪崩般轰隆隆砸落下来!带着毁灭性的声势!位置精准无比——几乎贴着铁渣暴涨的怒气将他埋没!
“头儿——!!”旁边一个反应稍快的大汉惊恐地嘶吼着,下意识地想去拽被铁渣,但被那崩塌的金属洪流瞬间逼退!
“操!!”铁渣那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被倾泻而下的金属狂潮狠狠淹没!他魁梧的身形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后暴退!沉重的工装靴在满是油污和锈尘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一块锋利的切割金属板边缘如同铡刀般擦着他挥舞开路的粗壮手臂落下!嗤啦!工装袖子瞬间被割开一道长长裂口!
烟尘弥漫,锈粉飞扬。
当金属垮塌的余波平息,铁渣一身油汗混着更多的锈尘尘土,狼狈不堪。他险之又险地站在崩塌金属废墟的边缘,脚下是被砸烂的工具和扭曲的废料。刚才他站着的地方,已经被倾泻的金属掩埋。他手臂上那道割开的工装裂口下,皮肤渗出了一线细密的血珠。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脸上暴怒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影,里面燃烧着的,已经不仅仅是狂暴的怒意,而是淬了毒、淬了冰、混杂着绝对震惊和一丝……深深忌惮的赤裸杀机!
影慢慢放下踹出的腿,姿态放松得像刚才只是踢开一颗碍事的石子。他站在崩塌点几米之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刚才那瞬间爆发的鬼魅速度和精准破坏力所带来的震撼效果,像一盆无声的冰水,兜头浇在了铁渣和他那几个狼狈站起身、面面相觑、眼中惊怒交加却不敢轻易再上的手下头上。
寂静。只有下方垃圾深渊深处那断断续续、令人心烦意乱的嗞嗡声在固执地回响。
影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铁渣,不再是之前的凝滞,而是带上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凝视猎物垂死挣扎般的沉静。他的嘴唇微动,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清晰得如同冰锥落地,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寒意:
“我那条‘线’上的东西呢?还是说……”他的视线扫过铁渣手臂那道渗血的割痕,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宣告终局的冰冷质地,“……你也想‘落’下去,陪那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