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手术室像一座孤岛。
无影灯下,陈砚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握着手术刀的手很稳,刀刃划开皮肤的瞬间,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剧烈波动。
"血压降到80/50。"
汗珠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十八小时连轴转的疲惫突然化作胃里翻涌的酸涩,陈砚在口罩后咬紧牙关,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1
医院后巷的流浪猫生了崽。
陈砚蹲在纸箱前时,白大褂下摆拖在污水里。三只花色各异的奶猫挤在旧毛衣里,其中一只前爪有块褐色斑纹,形状像片枯叶。
"你也不适合当母亲。"
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陈砚抬头,看见逆光里站着的女人——黑色皮衣,短发别在耳后,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她手腕内侧文着行小字:[生命是场缓慢的溺亡]。
2
神经外科7床的病人总在深夜尖叫。
陈砚第三次被护士站叫醒时,在走廊撞见正在偷注射器的女人。她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次,针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杜冷丁不能止痛。"他出声提醒。
女人转身时皮衣擦过他的手背。陈砚看见她耳后的疤痕,蜿蜒如干涸的河床:"我知道,但能让人忘记疼。"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陈砚冲向病房时,听见她在身后说:"我叫沈汐——潮汐的汐。"
3
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气味浓得刺眼。
沈汐的手指划过尸体肋间那道缝合痕迹:"你缝的?"
陈砚的镊子停在心脏标本上方:"去年车祸,钢筋贯穿伤。"
"像被大海刺穿。"她突然贴近,消毒水味里混进烟草的苦涩,"医生,你相信疼痛有记忆吗?"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解剖台上切出明暗交界。陈砚看见她瞳孔里映着的自己——白大褂领口沾着血渍,像雪地里绽开的梅。
4
天台的风裹挟着城市废气。
沈汐把烟灰弹进输液瓶:"我妹妹死在那张手术台上。"
陈砚的白大褂被吹得猎猎作响。他想起那具纤薄的尸体,想起自己缝合时颤抖的手,想起监护仪上最终归零的直线。
"肺动脉栓塞。"他声音干涩,"发生率不到万分之三。"
沈汐的笑声散在风里:"生命多像海啊——看起来包容一切,其实随时会吞没你。"
她翻过天台围栏的瞬间,陈砚抓住了她的手腕。文身下的脉搏剧烈跳动,像暴风雨中的灯塔。
5
陈砚在停尸房找到沈汐时,她正把额头贴在冷柜上。
"里面是213号。"他递过工牌,"不是你妹妹。"
沈汐的指尖结着冰霜。陈砚握住那双手,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冰晶,变成他们之间细小的溪流。
"疼吗?"她触碰他眼下的青黑。
陈砚摇头,却流下泪来。那些咸涩的液体划过嘴角,像他们从未见过的海。
窗外,晨光正切开云层。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陈砚看见沈汐耳后的疤痕闪着细碎的光——原来那是道浪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