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他成了大胤王朝最窝囊的七皇子。
>太医刚宣布准备后事,丞相千金却冒雨送来续命灵药。
>他攥住美人皓腕:“十息内,本王让你见识何为起死回生!”
>当众打脸御医、反杀下毒皇子党羽,他盯着丞相府方向:“太子之位,我萧辰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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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二十七年秋,大胤王朝的帝都,天象透着不祥。
酝酿了整日的铅灰色云层终于被撕裂,豆大的雨点裹挟着深秋的寒意,狂暴地砸向金碧辉煌的宫阙。琉璃瓦在雨水中呻吟,汇成浑浊的水流,沿着雕龙刻凤的飞檐倾泻而下,砸在殿前冰冷的青石板上,碎成一片迷蒙的水雾。狂风在重重殿宇的廊柱间凄厉地呼啸,卷起湿透的枯叶,拍打着紧闭的朱红宫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里,唯有这狂风骤雨在天地间肆意喧嚣。
凝华殿,这座位置偏远、陈设略显简朴的宫室,此刻更是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冷和药石的苦涩气味。殿内光线昏暗,几盏烛火在穿堂而过的阴风里挣扎摇曳,投下幢幢鬼影,映得人脸上晦暗不明。
七皇子萧辰,一动不动地躺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锦被华贵,却衬得他露出的脸庞惨白如金纸,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床边围着几个内侍和宫女,个个面如土色,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等待。
“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须发皆白、身着御医院深青色官袍的赵太医缓缓收回搭在萧辰腕上的手指,那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站起身,浑浊的目光扫过床上面无人色的皇子,又掠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宫人,最终落在一旁神色焦躁、来回踱步的中年太监身上——那是七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王德。
“王总管,”赵太医的声音沙哑干涩,像钝刀刮过枯木,“殿下脉象…沉微欲绝,气若游丝。观其唇色青紫,印堂晦暗,此乃…心脉衰竭、毒入膏肓之象。老夫…老夫已竭尽全力,奈何回天乏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请…早做准备吧。”
“准备?”王德猛地刹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赵太医,声音因为惊怒和绝望而变得尖利刺耳,“准备什么?准备给殿下收尸吗?!赵太医!太医院就这点本事?殿下昨日还好好的!只是落马受了点惊吓,怎会…怎会如此?!”他情绪激动,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手指几乎要戳到赵太医的鼻尖。
赵太医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脸上皱纹更深,显出几分狼狈和无奈,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他避开王德的目光,垂下眼睑,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沉痛:“王总管,节哀。殿下这症候来得凶猛诡异,非人力所能挽回。老夫行医数十载,断不会…妄言生死。还是…禀报陛下和贵妃娘娘要紧。”他刻意加重了“禀报陛下”几个字。
“节哀?节什么哀!殿下还没咽气呢!”王德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知道赵太医背后站着谁,这“回天乏术”的诊断一下,无异于给七皇子判了死刑,也断送了他们这些依附七皇子的奴才们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在这深宫之中,主子倒了,他们这些奴才的下场,比路边的野狗好不了多少。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殿外狂风骤雨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破了满殿死寂的绝望。
“谁?!”王德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扭头朝殿门厉喝。
沉重的殿门被两名湿淋淋的内侍奋力推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瞬间灌入,吹得殿内烛火狂舞,帷幔乱飞。
一道纤细却异常挺直的身影,裹着一身被雨水浸透、颜色深沉的素锦披风,逆着光出现在门口。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暗沉的紫檀木盒。雨水顺着她鸦羽般乌黑鬓发滑落,流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最终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纵然形容狼狈,依然难掩其眉目如画、气质清绝。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此刻带着焦急,径直穿透昏暗的光线和混乱的人群,投向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
“林…林小姐?”王德看清来人,惊愕地张大了嘴,满腔的悲愤与绝望被这突兀的闯入者暂时冲散,只剩下难以置信。
来人正是当朝右相林如海的掌上明珠,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的林婉儿!她怎会在此刻出现在这晦气冲天的凝华殿?
林婉儿对王德的惊愕恍若未闻,也未曾理会殿内其他人投来的或惊疑、或探究的目光。她脚步未停,径直向床榻走去,裙摆拂过冰冷潮湿的地面,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那清冷的眉宇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
“站住!”赵太医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试图阻拦。林相千金身份尊贵,若是在这“将死”的七皇子寝殿沾染上什么不干净,或者被有心人利用,他这小小的太医可担待不起。“林小姐,此乃皇子寝殿,殿下病体沉重,恐污秽之气冲撞了贵人!您千金之躯,还是速速离开为…”
“让开。”林婉儿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赶路后的微喘,却清冷如冰珠砸落玉盘,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威仪,瞬间打断了赵太医冠冕堂皇的劝阻。她甚至没有看赵太医一眼,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床上的萧辰。
赵太医被她气势所慑,动作一僵,阻拦的手臂讪讪地停在了半空。
林婉儿已行至床边,无视了王德等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她看着床上那张毫无生气的年轻脸庞,那双曾在她主持的诗会上偶然流露出惊人才华与深邃目光的眼睛紧闭着,心口猛地一揪。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盒。
一股极其浓郁、仿佛凝聚了千年草木精华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殿内沉闷的药石苦味。盒内,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温润紫金色泽、隐隐有光华流转的参丸静静躺在锦缎之中,正是林家秘传的镇府之宝——九转紫金丹!据说有吊命续魂、化解百毒之神效,珍贵无比,非生死存亡关头绝不会动用。
林婉儿没有丝毫犹豫,伸出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价值连城的紫金丹取出。她俯下身,一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试图托起萧辰的下颌,另一只手执着丹药,便要送入他的口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冷得如同死人般的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林婉儿纤细的手腕!
“呃!”林婉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指尖捏着的紫金丹差点脱手。她惊骇地低头看去。
只见床上那原本死气沉沉的七皇子萧辰,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带着一种刚从无尽深渊挣脱出来的迷茫和混沌,但仅仅一瞬,那混沌便被一种极致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冰寒锐利所取代!那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刀锋,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种不属于这具年轻身体的、深沉到令人心悸的沧桑感,死死地钉在林婉儿脸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整个凝华殿!
“啊——!”离得近的几个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角落里的铜盆,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王德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让他如同泥塑木雕。
赵太医更是浑身剧震,脸色在烛火下瞬间变得惨白如鬼,眼底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一个被自己亲口宣布“准备后事”、脉象沉绝的人,怎么可能突然睁开眼,还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和眼神?!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是…回光返照?不!这眼神…赵太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萧辰的意识,正在一片混沌的惊涛骇浪中艰难地拼凑。**
实验室刺耳的警报?失控的能量核心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剧烈的灼痛和撕裂感瞬间吞噬了一切…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坠落…
紧接着,是无数破碎的画面和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大胤王朝…承平皇帝…七皇子萧辰…生母早逝,母族凋零…皇子夺嫡…二皇子萧宏势大,四皇子萧睿阴险…昨日西苑围猎,马匹突然惊厥发狂…坠马…昏迷…太医诊治…回天乏术…准备后事…
这些信息碎片带着原主的情绪:深宫中的如履薄冰、无人庇护的惶恐、对父皇关注的渴望、对兄弟倾轧的愤怒与无力…最终都化为坠马昏迷前那巨大的恐惧和不甘。
“我…穿越了?”一个冰冷而清晰的人知,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劈开了混沌。
**萧辰,二十一世纪顶尖军工科研机构的核心研究员、资深历史军事发烧友,在一次超高能物理实验的重大事故中,灵魂被撕裂,竟穿越时空,附身在这大胤王朝同名同姓、濒临死亡的七皇子身上!**
原主残留的强烈求生意志和不甘,如同最后的燃料,点燃了他这缕异世孤魂。
剧痛!四肢百骸如同被重锤碾过,五脏六腑更像是被毒火焚烧!尤其是心口的位置,一阵阵诡异的麻痹和绞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生机!这不是坠马应有的伤势!萧辰瞬间做出了判断。
毒!
有人趁他坠马重伤,再次下毒!而且这毒极其阴险,伪装成心脉衰竭之象!若非他这异世灵魂带来的强大意志力强行唤醒身体,加上原主最后一点不甘的执念,此刻早已魂归地府!
冰冷的杀意瞬间取代了初醒的迷茫。他萧辰,前世在实验室与各种高危物质打交道,在无数技术壁垒和政治倾轧中杀出一条血路,岂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在意识强行凝聚的刹那,他感觉一股极其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气息靠近。出于对危险的本能警惕和掌控局面的绝对意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精准地扣住了那气息的来源——一只试图靠近他唇边的手腕!
入手冰凉滑腻,却带着生命的温度。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雨水打湿、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手中,一枚紫气氤氲、药香惊人的丹丸近在咫尺。
林婉儿!丞相林如海之女!
原主记忆中关于这位京都第一才女的零星信息瞬间闪过脑海。高傲、清冷、才华横溢,是无数王孙贵胄的梦中情人,却极少与人亲近。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拿着如此珍贵的丹药?
电光石石之间,萧辰脑中念头飞转。林婉儿此刻的出现,是善意?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开端?林家,在这夺嫡旋涡中,一直保持着微妙的中立。林如海这只老狐狸,想做什么?
但此刻,身体的剧痛和那跗骨之毒不容他细想。这枚丹药散发的磅礴生机,是他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林婉儿出于何种目的,这药,他必须拿到!不仅如此,他还要借此机会,撕开这凝华殿内虚伪的帷幕!
“呃…”萧辰喉咙里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攥着林婉儿皓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量大得让林婉儿痛得蹙起了秀眉。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锁住林婉儿惊疑不定的双眸,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妄与决绝:
“药…放下…”
“十息…”
“本王…让你见识…何为…起死回生!”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死寂的殿内,更狠狠砸在赵太医和王德等人心上!
狂妄!极致的狂妄!
一个被太医宣布“准备后事”的将死之人,竟敢口出如此狂言?!
林婉儿被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求生意志和强大的气势所慑,心神剧震。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她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和不容置疑。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霸道,与她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怯懦的七皇子判若两人!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指。
那枚散发着浓郁紫金光泽的九转紫金丹,落入萧辰冰冷的手心。
萧辰毫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丹药猛地拍入口中!他甚至没有用水送服,直接用唾液强行将丹药卷下喉咙!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磅礴热流瞬间在萧辰干涸枯竭的体内炸开!那热流精纯无比,带着沛然的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他近乎碎裂的经脉轰然奔腾!所过之处,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麻痹之毒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消融退散!
“呃啊——!”
剧烈的冲击让萧辰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煮熟的虾米!他发出一声痛苦与畅快交织的低吼,额头、脖颈青筋暴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蛇在疯狂窜动!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紫气的热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殿下!”王德吓得魂飞天外,以为萧辰就要立刻毙命。
赵太医眼中却爆发出惊骇欲绝的光芒!他死死盯着萧辰身上那诡异的紫气波动,感受着那丹药散发出的、霸道到不讲理的生机之力正在强行驱逐、净化着某种阴邪之物!这…这绝不是回光返照!这林家秘药…竟真如此逆天?!不!更重要的是,七皇子体内那毒…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赵太医的心脏!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逃离这恐怖的地方!
就在这时,床上异变再生!
“噗——!”
萧辰身体剧烈一颤,猛地侧头,一大口粘稠腥臭、颜色暗沉如同淤血、却又隐隐泛着诡异幽蓝光泽的污物狂喷而出!污物溅落在床边的金砖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竟冒起丝丝带着腥甜气味的白烟!
这口污血喷出,萧辰弓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脸上那骇人的青紫死气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嘴唇已恢复了一丝淡淡的血色。原本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也变得清晰、悠长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沉沉死气,已然消散无踪!
死寂!
比之前更彻底的死寂笼罩了凝华殿!
所有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滩冒着诡异白烟的污血,又猛地转向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七皇子,最后,又齐刷刷地、带着无与伦比的惊骇,聚焦在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的赵太医身上!
那污血…那颜色…那气味…那白烟…
再蠢的人,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毒!剧毒!而且是在太医“精心诊治”之后,依旧潜伏在七皇子体内,伪装成心脉衰竭的剧毒!
赵太医刚才那番“回天乏术”、“准备后事”的诊断,此刻显得无比讽刺,更像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宣告!
“毒…是毒!”一个胆子稍大的小太监,指着地上那滩污血,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这一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啊!毒血!殿下是中毒了!”
“赵太医!你不是说殿下是坠马伤重、心脉衰竭吗?!”
“这…这分明是中毒!剧毒!”
宫人们如同炸了锅的蚂蚁,惊恐地议论纷纷,看向赵太医的目光充满了质疑、愤怒和后知后觉的恐惧。他们刚才差点就给自己主子准备后事了!
王德更是双眼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扑到赵太医面前,一把揪住他深青色的太医官袍前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声嘶力竭地咆哮:“赵明德!你个老匹夫!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殿下下的毒?!你刚才说什么回天乏术?你分明是想害死殿下!你好大的狗胆!!”
赵太医被王德揪得踉跄后退,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不…不…不是我…王总管…误会…天大的误会…殿下这…这可能是淤血…是坠马的内伤淤积…”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干涩发颤,额头冷汗如瀑,官帽都歪斜了。那滩冒着白烟的毒血就在脚边,如同最锋利的铡刀,悬在他的脖颈之上!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这毒…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被逼出来?!
“淤血?” 一个冰冷、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在嘈杂的殿内清晰地响起。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回床上。
萧辰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躺平,他微微侧着头,那双刚刚还混沌迷茫的眼睛,此刻清亮得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和森然杀意,直直地刺向惊慌失措的赵太医。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地上那滩依旧在散发着腥甜异味的暗蓝污血,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
“赵太医…行医数十载…连‘牵机引’的毒血…都认不出吗?”
“牵机引”三个字一出,如同平地再起惊雷!
殿内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骇!
牵机引!宫廷秘传的阴毒之物!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状若惊悸昏迷,继而脉象沉微似心脉衰竭,最终在无声无息中麻痹心脉而亡!因其症状极易被误诊为心疾或重伤不治,乃是杀人于无形的绝佳利器!
“牵机引?!”王德倒抽一口冷气,揪着赵太医衣襟的手因愤怒而剧烈颤抖,“是了…是了!殿下坠马只是皮肉伤和惊吓,怎会突然就心脉衰竭…是你!赵明德!定是你这老贼趁诊治之机下的毒手!你想害死殿下!!”他猛地将赵太医狠狠掼倒在地!
赵太医被摔得七荤八素,官帽滚落,露出花白散乱的头发,狼狈不堪。他听到“牵机引”三个字,如遭雷击,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七皇子…他怎么会认得这宫廷秘毒?!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瘫软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词,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拿下!把这弑主的恶奴给我拿下!!”王德歇斯底里地狂吼。
几个反应过来的健壮内侍立刻扑上去,如同饿虎扑食,将瘫软的赵太医死死按住,反剪双臂。
萧辰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闹剧,剧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九转紫金丹的药力虽霸道地驱散了大部分剧毒,吊住了他的性命,但身体被双重摧残后的亏空和剧痛依旧存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刺痛。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
他的目光,缓缓移开,掠过赵太医那张绝望的老脸,掠过惊魂未定、愤怒不已的王德和一众宫人,最终,落在了床边。
林婉儿依旧站在那里,维持着刚才被他攥住手腕的姿势。素锦披风的下摆还在滴着水,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掀起了剧烈的波澜。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切的、对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瞬间翻盘、眼神冷冽如刀的七皇子所产生的强烈探究!
萧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冰冷稍稍褪去了一丝,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掠过。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关切,也看到了她手中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是这枚林家秘宝,给了他撕开这第一道黑暗帷幕的机会。
这份情,他萧辰记下了。
随即,那丝波动消失无踪,重新被深沉的冰寒所覆盖。现在,不是探究林婉儿心思的时候。
他的目光越过林婉儿,仿佛穿透了凝华殿厚重的宫墙,穿透了这漫天肆虐的冰冷雨幕,投向了皇宫深处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方向——宣政殿,更投向了皇城东侧,那座煊赫的、属于二皇子萧宏的府邸!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锋芒,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始在这位刚刚“起死回生”的七皇子身上凝聚、升腾!
殿内嘈杂的哭喊、怒骂、呵斥声仿佛瞬间远去。
萧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疲惫不堪。但在那低垂的眼睑之下,无人看到的瞳孔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他薄削的、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吐出唯有自己能听见的冰冷字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野心:
“二哥…萧宏…”
“还有这大胤的龙椅…”
“很好。”
“这盘棋…”
“我萧辰,入局了!”
“太子之位?”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却锋锐无匹的弧度。
“我要了。”
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着琉璃瓦上的尘埃,也冲刷着这座古老宫城即将掀起的、更加血腥的序幕。凝华殿内,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床上那个闭目养神却仿佛蓄势待发的年轻身影,拉得忽明忽暗,如同深渊中悄然苏醒的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