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荒诞的分手后,刘昱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窗帘紧闭,空调开到最低温,他像只受伤的动物般蜷缩在床上,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始终没有等到贺知夏的任何消息。
第四天清晨,王旭直接砸响了他家的门铃。
"你他妈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王旭一把拉开窗帘,盛夏的阳光洪水般涌入,刺得刘昱辰睁不开眼。"贺知夏已经跟着她爸妈去海南旅游了,周晓雯说她在海边笑得比谁都开心。"
刘昱辰抓起枕头砸过去:"滚!"
王旭轻松接住枕头,反而在床边坐下:"听着,你还有两周就开学了。是想让她看到你这副鬼样子,还是振作起来证明她错了?"
窗外传来孩子们玩水的嬉闹声,远处游泳池的波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刘昱辰盯着自己指甲边缘的倒刺,突然想起贺知夏总爱说他像只"炸毛的刺猬"。
"...我那天怎么会发那种话。"他声音沙哑。
王旭耸耸肩:"青春期男生脑子被荷尔蒙泡发了呗。"他从背包里掏出一盒象棋,"来一局?"
棋盘摆开的瞬间,熟悉的触感让刘昱辰的手指微微发抖。当他的"车"被王旭的"马"吃掉时,他突然说:"她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屏蔽了。"
"意料之中。"王旭头也不抬,"你吓到她了。"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场微型雷暴。
开学第一天,刘昱辰在校门口看到了贺知夏。她剪短了头发,栗色的发尾整齐地搭在锁骨上方,正和周晓雯说笑着走进教学楼。擦肩而过时,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空气中的一个透明粒子。
"别看了,2班在二楼。"王旭拽着他的胳膊往上走。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班主任李老师正在黑板上写注意事项。刘昱辰和王旭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说18班是理科班。"王旭压低声音,"贺知夏果然选了理科。"
刘昱辰的铅笔尖"啪"地断了。他低头削铅笔,木屑打着卷落在课桌上,像一个个微型的问号。
午休时,他们在食堂遇见了初中同学张明。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知道吗?贺知夏被选为18班语文课代表了,开学典礼上还要发言。"
刘昱辰的筷子在饭盒里搅动,把青椒和肉片搅成一团模糊的混合物。
"关我们什么事。"王旭踢了张明一脚。
但那天晚上,刘昱辰还是偷偷翻出了初中时贺知夏帮他修改的作文。她工整的批注挤在空白处,最后写着:"议论文不是抒情散文,论点要像象棋进攻一样层层推进。——来自严厉的贺老师"
纸页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如昨。
军训通知下来的那天,班级群里炸开了锅。刘昱辰盯着名单看了很久——他和王旭在2班,贺知夏和周晓雯在18班,但军训是按年级统一安排的。
"听说最后一天有汇报表演,家长都会来。"孙晓晓——他们班新认识的女生在课间说道。她是个圆脸的姑娘,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我表哥说去年有人中暑晕倒了。"
刘昱辰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落在窗外。操场上一群学生正在搬运军训用的器材,其中一个女生的背影很像贺知夏,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喂,问你呢!"王旭用手肘捅他,"带防晒霜还是防晒喷雾?"
"啊?随便..."
第一天军训,整个年级在操场列队。刘昱辰站在队伍末尾,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18班的方向。当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的胃部奇怪地绞紧了——贺知夏晒黑了,但精神很好,正帮周晓雯整理歪掉的帽子。
"立正!"教官的吼声吓得几个女生一哆嗦。
站军姿时,刘昱辰的后背很快被汗水浸透。阳光直射在眼皮上,视野里泛起一片血红。他突然想起初三那次篮球赛,他扭伤脚踝时,贺知夏是怎样从观众席冲下来,不由分说地架起他去医务室的。
"那个女生...是不是在看你?"休息时,王旭突然用下巴指了指18班方向。
刘昱辰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贺知夏来不及移开的目光。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里面盛着他读不懂的情绪。然后周晓雯说了什么,她迅速转过头去,只留下一个微微发红的耳尖。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两颗遵循不同轨道的行星,偶尔视线相撞,又迅速分开。刘昱辰注意到贺知夏的军训服总是干干净净,袖口挽得一丝不苟;而他的裤子已经沾满了草渍,衣领也歪向一边。
"你打算一直这样偷看下去?"第三天晚上,王旭在宿舍里问他。窗外蝉鸣如雨,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画出方形的光斑。
刘昱辰把脸埋进枕头:"...我不知道。"
"怂货。"王旭扔过来一包纸巾,"最后一天去找她把话说清楚,行就行,不行就彻底死心。"
刘昱辰数着窗外的蝉鸣声,一声,两声,三声...直到意识渐渐模糊。梦里他回到了初三的教室,贺知夏在前面回头对他笑,阳光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军训第五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了训练。学生们尖叫着冲向教学楼,刘昱辰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跑,突然看见贺知夏蹲在跑道边——她的鞋带开了。
鬼使神差地,他停下脚步,挡在她上方。"快系。"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贺知夏的军训帽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贺知夏抬头看他,雨水让她的睫毛粘成一簇一簇的。她的嘴唇动了动,但雷声淹没了话语。等系好鞋带起身时,周晓雯已经撑着伞跑来接她了。
"谢谢..."贺知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刘昱辰确信她确实说了这两个字。
跑回教室的路上,他的心脏跳得比暴雨还急。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让他想哭。王旭递来毛巾时,他只是机械地擦着头发,脑海里不断回放贺知夏被雨水打湿的睫毛。
"她跟我说谢谢。"晚上刘昱辰突然说道。宿舍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墙上投下两人的影子。
王旭正在剪指甲,闻言停下动作:"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王旭摇摇头,继续剪指甲,清脆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军训第六天
最后一场训练前,刘昱辰在器材室门口偶遇了贺知夏。他们同时伸手去拿同一把椅子,指尖相触的瞬间又同时缩回。
"你拿吧。"刘昱辰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贺知夏摇摇头,转身去拿另一把。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刘昱辰的脚尖。
"明天..."刘昱辰鼓起勇气开口,却被教官的哨声打断。贺知夏匆匆抱起椅子离开,发梢掠过门框时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还是初三时她常用的那个牌子。
那天晚上,刘昱辰在日记本上写道:"明天我一定要说清楚。如果她还是拒绝,我就彻底放下。"写完后他又把"彻底"两个字重重描了几遍,直到纸面几乎被笔尖戳破。
宿舍外,一只蝉正在做最后的鸣唱。夏天就要结束了。